第五章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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桂郎有些懷疑：“我怎麽沒聽娘說起認識道姑呢？”
“你小時候，我還抱過你的。”洛葭月笑道，極自然地拉起桂郎的手，“既然遇到了你，便是我二人的緣分。來，阿姐帶你去吃果子。”
桂郎有些猶豫，被洛葭月三言兩語哄了去，找了一間糖果鋪，洛葭月指著店裏的糖果糕點說：“隨便選罷，想吃什麽就買。”
桂郎高興得蹦了起來，急忙挑選起來。洛葭月見他挑選的全是臘月新年人們慣常吃的糖果，什麽十般糖、澄沙團、韻果、蜜姜豉、皂兒糕、蜜酥、小螺酥等物，只笑著不阻攔。
選了許久，桂郎這才回過神，有些怯怯地看著洛葭月：“阿姐……我可以選這麽多嗎？給娘帶回去……”
“你選罷，沒關系的。”洛葭月覺這孩子年紀雖小，分外懂事，想起了幼時，自己和師妹，與師父師娘和和美美過日子的情景。她蹲下身笑道，“隨意挑選就是，阿姐請你吃。”
桂郎這才放心地又挑選了幾樣糖果，夥計一並包了一個大包，桂郎喜道：“娘這下可高興了。”
“桂郎乖。”洛葭月笑道，牽起桂郎的小手往一條巷子裏走去，“阿姐想送你回家。你家最近沒來什麽人罷？”
“沒有啊。”桂郎瞪著溜圓的眼，想了許久，“就是前些天，那人又來了 一次，送了好些東西。”
洛葭月忙問：“什麽人？你可認得？”
“就是那人啊。”桂郎比劃道，“有些高，頭發花白，五六十歲的年紀。每年都要來好幾次，送米送面什麽的。”
洛葭月暗忖，這是何人，為何年年都要給陳氏送東西？她又問了幾句閑話，桂郎一心惦記著吃食，答得心不在焉，只說：“衣裳靴子都破爛。”
遠遠望去，前面還有兩個路口到陳家所在的巷子口，洛葭月怕惹來口舌紛爭，便對桂郎道：“阿姐還有事，暫且不去你家看望你娘。你把這些糖果都要交給你娘，要不阿姐會生氣的。”
桂郎笑嘻嘻地做個鬼臉：“姐姐漂亮，桂郎不怕。”
洛葭月看著桂郎慢慢走開，心底遲疑不定，低頭暗忖。桂郎所說的那人，到底是誰？這時她才想起，那人是男是女都忘記問。
正欲追上桂郎，正前方撞來一人，面色焦急。洛葭月定睛一看，這不是荀或淵麽？
荀或淵一見著她，一把抓住她的手：“阿月阿月，不好了，孫家娘子失蹤了！”
洛葭月用力甩開：“孫家娘子是誰？幹我何事？”
荀或淵頓足道：“就是昨天你見過的，穿紅色衣裳的娘子。方才彭珍娘找到我，說她二人一同上街買胭脂，誰知孫娘子一眨眼就不見了人影。”
“許是貪玩，一時分離也是有的。”洛葭月心不在焉地說。
荀或淵不依，執意抓住洛葭月的袖子，不放她走：“阿月你聽我說。孫娘子就是脾氣暴了些，若她真被綁匪抓住，夢德怕又有麻煩了。”
“他有麻煩關你什麽事？關我什麽事？”洛葭月一拂衣袖，“貧道自身尚且難顧，何須顧別人？”
兩人拉拉扯扯，只拐了個角落，在窄巷裏僵持不下，一個要走，一個不讓走。忽聽得一聲淒厲的哭聲，劃破冬日陰蒙蒙的天空。
“桂郎，我的兒吶！”
洛葭月悚然一驚，快步往彼處奔去。轉過拐角，只見陳氏伏在一具小兒屍體上，嚎啕大哭，屍體旁邊散落著澄沙團、皂兒糕、蜜酥等物。正是桂郎無疑。
“怎……怎麽會……這樣……”洛葭月如墜冰窟，渾身上下冰冷一片。她明明看著桂郎走回家，明明，他剛剛還與自己，笑嘻嘻地告別，還抱著一袋蜜餞糖果，要帶回家與母親吃，就這麽片刻功夫……片刻功夫……
四周湧來好些人，將陳氏與桂郎圍住，眾人七嘴八舌紛紛相勸。荀或淵正要尋人去告訴陶夢德，彭珍娘從遠處跑來，一把抓住荀或淵的手臂：“荀公子，你可尋到了阿柔？”
“這裏出了人命，要馬上報官。”荀或淵道，“你且莫忙。”
洛葭月充耳不聞，木木地撥開人群。她雖與桂郎只有一面之緣，卻甚是喜愛這小郎君。她只是想從桂郎身上打聽自己身世線索，沒想到，就這麽片刻功夫……
“……阿柔不重要？”彭珍娘的聲音從身後傳來，“一個小娃而已，難道比得上阿柔？”
眾人紛紛側目，不知什麽人在胡攪蠻纏。彭珍娘見眾人不滿，氣焰略微低了少許：“我……又沒說錯……死了就死了，活人才重要……”
“啪啪”兩聲脆響，彭珍娘只見一道杏黃閃過，兩頰忽地一痛，驀地腫了起來。擡眼看去，她不禁全身一縮，只見洛葭月冷著一張臉，看著自己的目光就像看一個死人。
陳氏擡起頭，看著不遠處的洛葭月，顫抖著擡起手：“你……是你！”
洛葭月沒有做聲，卻是難捱心痛。她知生離與死別方為世間常態，自信已不動於心，不動於物。未曾想，因己之故，連累了無辜孩童喪生。若不是自己攔下他，桂郎還在私塾讀書，根本不會遭遇死亡……
“對不起。”洛葭月低聲道。雖然她知道，這三字說出來，已是毫無用處。
陳氏指著洛葭月：“是你！你就是那個煞星！當年……你……”
洛葭月一驚，當年什麽？她快步上前，抓住陳氏的手：“你知道什麽？你告訴我？我爹娘是誰？”
陳氏看著洛葭月，神色慢慢變得柔和起來：“你想知道嗎？想知道嗎？”
在一片奇怪的聲響中，洛葭月聽見世間最殘忍的六個字落進耳裏：“死也不告訴你。”
慢慢地，洛葭月放開了陳氏的手，看她抱起桂郎，溫柔地撫摸他的臉，呼喚他的名字，聲聲老去。
待周圍重新安靜下來，洛葭月仍是站在原地，如泥塑木雕一般。身旁響起荀或淵的聲音：“阿月，夢德想問問你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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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小時候，我還抱過你的。”洛葭月笑道，極自然地拉起桂郎的手，“既然遇到了你，便是我二人的緣分。來，阿姐帶你去吃果子。”
桂郎有些猶豫，被洛葭月三言兩語哄了去，找了一間糖果鋪，洛葭月指著店裏的糖果糕點說：“隨便選罷，想吃什麽就買。”
桂郎高興得蹦了起來，急忙挑選起來。洛葭月見他挑選的全是臘月新年人們慣常吃的糖果，什麽十般糖、澄沙團、韻果、蜜姜豉、皂兒糕、蜜酥、小螺酥等物，只笑著不阻攔。
選了許久，桂郎這才回過神，有些怯怯地看著洛葭月：“阿姐……我可以選這麽多嗎？給娘帶回去……”
“你選罷，沒關系的。”洛葭月覺這孩子年紀雖小，分外懂事，想起了幼時，自己和師妹，與師父師娘和和美美過日子的情景。她蹲下身笑道，“隨意挑選就是，阿姐請你吃。”
桂郎這才放心地又挑選了幾樣糖果，夥計一並包了一個大包，桂郎喜道：“娘這下可高興了。”
“桂郎乖。”洛葭月笑道，牽起桂郎的小手往一條巷子裏走去，“阿姐想送你回家。你家最近沒來什麽人罷？”
“沒有啊。”桂郎瞪著溜圓的眼，想了許久，“就是前些天，那人又來了 一次，送了好些東西。”
洛葭月忙問：“什麽人？你可認得？”
“就是那人啊。”桂郎比劃道，“有些高，頭發花白，五六十歲的年紀。每年都要來好幾次，送米送面什麽的。”
洛葭月暗忖，這是何人，為何年年都要給陳氏送東西？她又問了幾句閑話，桂郎一心惦記著吃食，答得心不在焉，只說：“衣裳靴子都破爛。”
遠遠望去，前面還有兩個路口到陳家所在的巷子口，洛葭月怕惹來口舌紛爭，便對桂郎道：“阿姐還有事，暫且不去你家看望你娘。你把這些糖果都要交給你娘，要不阿姐會生氣的。”
桂郎笑嘻嘻地做個鬼臉：“姐姐漂亮，桂郎不怕。”
洛葭月看著桂郎慢慢走開，心底遲疑不定，低頭暗忖。桂郎所說的那人，到底是誰？這時她才想起，那人是男是女都忘記問。
正欲追上桂郎，正前方撞來一人，面色焦急。洛葭月定睛一看，這不是荀或淵麽？
荀或淵一見著她，一把抓住她的手：“阿月阿月，不好了，孫家娘子失蹤了！”
洛葭月用力甩開：“孫家娘子是誰？幹我何事？”
荀或淵頓足道：“就是昨天你見過的，穿紅色衣裳的娘子。方才彭珍娘找到我，說她二人一同上街買胭脂，誰知孫娘子一眨眼就不見了人影。”
“許是貪玩，一時分離也是有的。”洛葭月心不在焉地說。
荀或淵不依，執意抓住洛葭月的袖子，不放她走：“阿月你聽我說。孫娘子就是脾氣暴了些，若她真被綁匪抓住，夢德怕又有麻煩了。”
“他有麻煩關你什麽事？關我什麽事？”洛葭月一拂衣袖，“貧道自身尚且難顧，何須顧別人？”
兩人拉拉扯扯，只拐了個角落，在窄巷裏僵持不下，一個要走，一個不讓走。忽聽得一聲淒厲的哭聲，劃破冬日陰蒙蒙的天空。
“桂郎，我的兒吶！”
洛葭月悚然一驚，快步往彼處奔去。轉過拐角，只見陳氏伏在一具小兒屍體上，嚎啕大哭，屍體旁邊散落著澄沙團、皂兒糕、蜜酥等物。正是桂郎無疑。
“怎……怎麽會……這樣……”洛葭月如墜冰窟，渾身上下冰冷一片。她明明看著桂郎走回家，明明，他剛剛還與自己，笑嘻嘻地告別，還抱著一袋蜜餞糖果，要帶回家與母親吃，就這麽片刻功夫……片刻功夫……
四周湧來好些人，將陳氏與桂郎圍住，眾人七嘴八舌紛紛相勸。荀或淵正要尋人去告訴陶夢德，彭珍娘從遠處跑來，一把抓住荀或淵的手臂：“荀公子，你可尋到了阿柔？”
“這裏出了人命，要馬上報官。”荀或淵道，“你且莫忙。”
洛葭月充耳不聞，木木地撥開人群。她雖與桂郎只有一面之緣，卻甚是喜愛這小郎君。她只是想從桂郎身上打聽自己身世線索，沒想到，就這麽片刻功夫……
“……阿柔不重要？”彭珍娘的聲音從身後傳來，“一個小娃而已，難道比得上阿柔？”
眾人紛紛側目，不知什麽人在胡攪蠻纏。彭珍娘見眾人不滿，氣焰略微低了少許：“我……又沒說錯……死了就死了，活人才重要……”
“啪啪”兩聲脆響，彭珍娘只見一道杏黃閃過，兩頰忽地一痛，驀地腫了起來。擡眼看去，她不禁全身一縮，只見洛葭月冷著一張臉，看著自己的目光就像看一個死人。
陳氏擡起頭，看著不遠處的洛葭月，顫抖著擡起手：“你……是你！”
洛葭月沒有做聲，卻是難捱心痛。她知生離與死別方為世間常態，自信已不動於心，不動於物。未曾想，因己之故，連累了無辜孩童喪生。若不是自己攔下他，桂郎還在私塾讀書，根本不會遭遇死亡……
“對不起。”洛葭月低聲道。雖然她知道，這三字說出來，已是毫無用處。
陳氏指著洛葭月：“是你！你就是那個煞星！當年……你……”
洛葭月一驚，當年什麽？她快步上前，抓住陳氏的手：“你知道什麽？你告訴我？我爹娘是誰？”
陳氏看著洛葭月，神色慢慢變得柔和起來：“你想知道嗎？想知道嗎？”
在一片奇怪的聲響中，洛葭月聽見世間最殘忍的六個字落進耳裏：“死也不告訴你。”
慢慢地，洛葭月放開了陳氏的手，看她抱起桂郎，溫柔地撫摸他的臉，呼喚他的名字，聲聲老去。
待周圍重新安靜下來，洛葭月仍是站在原地，如泥塑木雕一般。身旁響起荀或淵的聲音：“阿月，夢德想問問你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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